古典攝影的「反古」精神,簡永彬的另類顯影
強大的科技讓當代藝術實現的方式呈現N次方成長,多不勝數、不一而足,在打開了新宇宙的同時,卻有人依然堅守用古典方法進行影像創作?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簡永彬
策展人、影像研究暨創作者,1983年赴日就讀東京日本大學藝術學部寫真學科。組織國家攝影博物館行動聯盟、啟動「前輩攝影家影像資產資料庫開發計畫」,梳理臺灣攝影文化重要攝影家作品、文獻,目前執教於臺北科技大學文化發展系,出版物包含《天˙地˙藏˙無:簡永彬的另類顯影》。
攝影是轉化的藝術,攝影者透過觀景窗看見千變萬化的世界,而最終,無疑是表達一種情境;沒有終點、沒有疆域,只是在不斷的脫殼中,勇往直前。
當代,手工的意義是什麼?
影像,一直是科技改朝換代的風向標,自數位相機問世,暗房、底片沒落;手機出現,數位相機被束之高閣;當AI生成圖片嶄露頭角,有多少人還想用「拍照」獲得圖片呢?這種關係如同年輪,隨著時間,新技術總把舊方法推向遠方,被人淡忘,但也因為這份淡出,讓看似「不合時宜」的事物,有了被珍視的重量,好比大家都在享受串流音樂帶來的便利,卻依然有人迷戀卡帶或黑膠唱片,他(她)們愛的不只是曲子,更多得是過程中帶來的儀式感與五感體驗,那些非機械的操作,賦予的是感性的溫度,也是人性記憶。

後數位,新古典
自嘲拿老人卡的簡永彬,從事攝影工作四十載,經歷過暗房、手工沖洗、數位攝影的他最終將重心放在古典攝影的探索上。走進他的工作室前,有個問題一直縈繞著我:在科技不斷汰舊換新的時代,古典攝影在當代到底意還有什麼出路?訪談中,他給我的答案是:「後數位,新古典」。
我認為數位攝影已走到一個分歧點,它無所不能,操作快速,卻也容易被快速遺忘,因此,我給了它「後數位」的定義;如何把百年來,那亙古記憶的美、透過新的科技如數位轉印底片、噴墨、掃描等工具,媒合攝影的創作本質,回到自身、走回現場、凝聚人與人之間的真情,用這種心態,再現傳統手工轉染的歷程,這是「新古典」。

古典新意,無相機攝影
「後數位,新古典」的概念,在當代藝術中並非首例,不少藝術家嘗試用新的科技賦予傳統新的意義,關鍵在於溝通的方式,我想簡永彬的特殊之處在于他對無相機攝影(Camera-less Photography)創作,讓過去僅作為「轉印」的製圖法有了更多表現,比如融併數位印刷與傳統攝影;改變原有的成像方法(更換拍攝體、配方、步驟),挑戰既有框架。
藍曬法(Cyanotype Print),檸檬酸鐵氨與鐵氰化鉀混合後塗布紙張,經光線照射、水洗後可呈現影像,過去作為製圖轉印,作者嘗試以沙粒、海水成像 圖/徐思穎


感性的色票,去思想框架的旅行
無相機攝影攝影在構成上與大部分人對攝影的想像截然不同,沒有相機、鏡頭、暗盒,需要手工操作各種媒材,諸如油墨、碳膜、感光材料等,影像的構成有時更趨近於繪畫,甚至是拼貼,人可以自由編輯圖像。
「框架」是攝影的原罪,不管是相機、手機,都逃離不了拍攝範圍,而我認為無相機攝影(Camera-less Photography)是對人類之眼對機械之眼的深刻反思。






回歸純粹,創作思考
攝影不外乎四個點:光、影、形、色,其中又包含了點、線、面。
簡永彬是策展人、也是影像研究者,過去,他把時間交付給他人,整理臺灣攝影名家文獻、建立資料庫,開辦展覽,幾十年來,經手作品無數,撰寫各類文章,漸漸地,他想回歸最簡單狀態,一個屬於自己心靈空間。
我認為做任何事,包含創作,應該有四階段:觀察、總結規律、衝破障礙、獲得自由。


新舊交替,世代如飲
藝術是世俗價值中最接近信仰的領域,關於舊時代,我們做過很多專題,記得在「感傷唱片行」的專題中,有這麼一段話:
什麼是流行呢?不外乎是一種此時此刻的對外界刺激的個人感受,從穿的到用的,甚至是聽的,想抓住流行,不如思考想珍藏的精神是什麼。
我認為,科技與古典藝術並無衝突,它們體現了各自的價值取向,前者如同冰鎮後的水果氣泡飲,用清涼、甘甜、刺激著人的味蕾,給人無比的新鮮感;而古典的質地,更像一碗被熱水沖開的陳年老茶,入口時淡而無味,但隨著時間沈澱卻能漸顯芬芳,兩者並無優劣,它們的口感與氣味,都是啟動創意的觸媒。
而人最好的狀態,應該是既能在科技世界自由跳轉,又有能力欣賞古典藝術的淡雅氣韻。「後數位,新古典」是簡永彬對科技的致敬,也是他對傳統歸附,它所談的不只是攝影,而是新舊交替下的價值平衡。

延伸閱讀
https://www.heyshow.com/2021/04/11/mobile42502/
參考資料
《天˙地˙藏˙無:簡永彬的另類顯影》

畢業於臺灣師範大學美術系、北京大學藝術學院,
2017年開始從事當代藝術之報導寫作,熱愛攝影、旅行。
個人網站https://nowshowup8825.wixsite.com/hsuszu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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