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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滌心靈的鉛華,留存轉瞬的時光:攝影家馮建國專訪 【黑秀談藝】

作者/ 徐思穎 圖/ 馮建國
2022/06/09

如果已有一份安穩的工作,你是否會放棄一切,遠赴異地去追逐夢想?且一走十年?如果選擇拍攝一組作品,你是否會背著十幾公斤的設備,走入沙漠、高原,只為捉住那轉瞬即逝的動人之美?在影像數位化、娛樂化的當代,馮建國堅持以拍攝傳統軟片的大畫幅攝影技術,留住攝影最後的凝視感,用細緻的影像感動世界。

馮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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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出生於海南。1983年畢業於廣東省廣播電視學校新聞采編專業並分配至廣東電視臺工作,1988年自費到日本東京留學,先後畢業於東京千代田工科藝術專門學校、東京日本大學藝術學院攝影系、東京日本大學研究生院藝術學研究所。1999年離開日本至北京,曾任職於北京電影學院,目前為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講大畫幅攝影、攝影創作理論與實踐課程。出版物包含《大畫幅攝影》、《黑白攝影》、《西部旅路》、《最後的胡同》、《高原的力量:藏族肖像》等,2012年,榮獲由中國文聯和中國攝影家協會聯合主辦的第九屆中國攝影金像獎。在美國、日本、韓國、奧地利、臺北、香港、北京、上海、廣州等地的美術館、畫廊舉辦了三十多場個人展覽。作品被上海美術館、首都博物館、西班牙瓦倫西亞現代藝術博物館、浙江省博物館、廣東美術館、東京日本大學藝術學院等國內外多家公共機構收藏。

離開舒適圈,為夢想遠行

1988年,是馮建國人生的轉折,一切從此改變,原來在電視臺負責節目錄製的他,工作忙碌卻也穩定,但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出去看一看,了解不同地方的文化,開闊自己的視野。他表示之所以會選擇深造攝影,有一定的偶然性:「因為我曾在電視台從事過六年的電視節目制作的工作。但現在看來,比較幸運的是:攝影的留學經驗,能伴隨自己的職業生涯,把愛好和工作合二為一。」

 

《京愁》-春,京都南禪寺  圖/馮建國
《京愁》-春,京都南禪寺 圖/馮建國

 

馮建國當時選擇攻讀日本大學藝術學院攝影系,該院所創辦於1939年,是當時日本最領先的攝影專業教育學系。出於影像美感的敏銳直覺,他的作品在留學期間便嶄露頭角,大學的畢業作品《京愁》,獲得優秀畢業作品的藝術學院院長獎,並順利通過評審,在東京尼康攝影沙龍(新宿展廳)舉辦了第一個個展,被刊登在著名的《日本攝影》雜志和尼康俱樂部的季刊上,收獲許多好評和鼓勵。

 

《京愁》-夏,京都嵯峨野 圖/ 馮建國
《京愁》-夏,京都嵯峨野 圖/ 馮建國

 

《京愁》想通過對富有歷史文化年輪的古都京都的四季景色,表達一種對東方文化的交流、傳承與融合、超越歷史文化空間的鄉愁。創作中,我選擇用彩色負片拍攝,也是第一次在學校的彩色暗房中,一張一張放大制作的,對作品色彩的細微把控,更多的是想表達一種平和的凝視和超然的歷史與文化意境。

馮建國

《京愁》-秋,京都寂光院 圖/ 馮建國
《京愁》-秋,京都寂光院 圖/ 馮建國

影像修煉,拔山涉水

攝影誕生於1839年,這個被人稱作「光繪」的技法為歷史帶來巨大的轉變,此後人類視覺經驗的來源,不限於繪畫、雕塑,更多了影像,而大畫幅攝影,則伴隨著早年攝影家的腳步,從室內走出戶外,進入山川峽谷、部落叢林,直至20世紀中葉,小型相機、軟片技術逐漸成熟後,才慢慢淡出大眾的視野。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被視為「舊時代」的技術,卻深深地吸引了馮建國的目光。

 

讀經的小僧人,久治,青海,2005年 圖/馮建國
讀經的小僧人,久治,青海,2005年 圖/馮建國

 

「記得是1993年,我在日本大學藝術學院藝術資料館第一次看到愛德華·韋斯頓(Edwara Weston)、安塞爾·亞當斯(Ansel Adams)、邁納·懷特(Minor White)和溫·布洛克(Wynn Bullock)等大師們的經典原作時,那些精良的高品質銀鹽黑白攝影作品所給我帶來很大沖擊和震撼。那時起,我對攝影的認識和理解有了質的變化。我第一次體會到黑白影像所具有的純粹性、象徵性和大畫幅的豐富的影調和真切質感,同時也通過大師們的作品,第一次體會到何謂Fine Print的概念。當我得知這些經典原作全部出自8×10英寸大畫幅座機拍攝時,我便決心探究大畫幅座機和高品質黑白銀鹽攝影作品的制作奧妙。」

 

星期日的大巴札,庫車,新疆,1996 年 圖/馮建國
星期日的大巴札,庫車,新疆,1996 年 圖/馮建國

 

1996年開始,馮建國便一直使用8×10英寸大畫幅相機,用黑白影像記錄中國的西部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包括了西域絲綢之路和青藏高原。《西部旅路》、《高原的力量:藏族肖像》是他最廣為人知的作品,出於對拍攝對象的理解與個人情感的表達,《西部旅路》的風景,客觀中卻充滿情感;《高原的力量:藏族肖像》卻有一種文獻式的情懷。對他來說,在西部廣袤的大地上遊走,既是一段又一段攝影的旅路,也是一次又一次心靈的旅程。西部旅路充滿了許多無可預測的因素。攝影的決定性瞬間既要求有此時、此刻、此地,同時又要具備天時、地利、人和,一張閃耀著藝術靈光的攝影作品有時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因此在《西部旅路》系列作品中,他多使用現場光,例如在紮什倫布寺中拍攝《強巴佛像,紮什倫布寺,日喀則,西藏,2003》時,儘管寺廟裡光線非常昏暗,他卻認為那種環境下現場光能帶給強巴佛像一種十分柔和與神聖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工光線都是無能為力的。

 

强巴佛像,扎什輪布寺,日喀則,西藏,2003年 圖/馮建國
强巴佛像,扎什輪布寺,日喀則,西藏,2003年 圖/馮建國

 

2007年,馮建國嘗試用純白背景為青藏高原的藏族百姓拍攝肖像,創作《高原的力量:藏族肖像》系列作品,他想用最單純的形式來展現藏族人民淳樸而又虔誠形象,通過不同地區百姓的表情、服飾展現處於大變革下高原人的生活滄桑和時代精神。他表示:「我更想透過這些個體的表象來展現出凝聚在群體身上,在青藏高原大自然以及藏傳佛教熏陶之下的一種內在文化、精神力量以及來自遠古的生命啟迪。」

 

尕藏索南,30歲,喇嘛,甘肅省甘南州碌曲縣西倉寺,2009年2月 圖/馮建國
尕藏索南,30歲,喇嘛,甘肅省甘南州碌曲縣西倉寺,2009年2月 圖/馮建國
阿措(左),20歲;卓瑪拉措(中),18歲;拉茸迪幾(右),16歲,云南省香格里拉縣,2009年10月 圖/馮建國
阿措(左),20歲;卓瑪拉措(中),18歲;拉茸迪幾(右),16歲,云南省香格里拉縣,2009年10月 圖/馮建國

 

在凝視中找到平靜

被問到用大畫幅攝影的創作狀態,他的回答是:「有一種感覺叫做入禪,即是『外不著相,內不動心』。禪宗六祖惠能在《壇經》中說:『外不著相叫禪,內不動心叫定』。一切不刻意追求,卻又盡收心底。我覺得大畫幅黑白攝影帶給我的正是這樣的一種感受。每次我在忙碌的工作之餘,抽出時間去西部拍攝時,心裡就有一種前去朝覲的感覺。透過大畫幅取景框觀看西部自然或是人文景觀,享受一方黑布遮蓋下片刻安靜的流年時光,能讓內心的各種浮躁平覆下來」。

 

洗滌心靈的鉛華,留存轉瞬的時光

古老又沈重的大畫幅相機,自帶幾分笨拙卻充滿儀式感,在馮建國的影像中,能感受到平靜穩定的力量,這來自他對影像的真摯,用平和的視點和心態去記錄他所敬仰的西部人與自然。

如果說本雅明以「靈光」指出了攝影走向機械複製必然發生的徵候,喪失「此時此地」的圖像,將無法成為藝術,那我認為馮建國正好還原了靈光的精神,他將一切的來自個人、歷史與文化的感動封藏在那轉瞬的快門裡,讓人文價值,再次棲居。

 

普赤,26歲;落追,6个月;旦增,12歲,西藏日喀則地區拉孜縣,2007年7月  圖/馮建國
普赤,26歲;落追,6个月;旦增,12歲,西藏日喀則地區拉孜縣,2007年7月 圖/馮建國

 

 

 

徐思穎Hsu Szu Ying 熱愛攝影、旅行與寫作
徐思穎Hsu Szu Ying
熱愛攝影、旅行與寫作

 

徐思穎個人網站: https://nowshowup8825.wixsite.com/hsuszuy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