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照片1.3億！影像價值怎麼看？專訪資深影像藏家翟霖峰【解毒攝影】
美東時間2022年3月23日，在紐約蘇富比「重要中國藝術」拍賣會上，一張題為《咸豐三年（1853年），上海麗昌照相號，僧格林沁肖像，手工上色銀版作品》以8萬美元拍出（含佣金為10.08萬美元），但這還比不上德國攝影師Andreas Gursky在2011年於佳士得拍出的驚人天價，作品萊茵河2《Rhein II》的落槌價格為433萬8千多美金，相當於1.3億臺幣。輕如鴻毛的一張相紙，價值堪比一棟豪宅，影像，到底如何「有價」？我們又該如何判斷呢？這次我們邀請資深影像藏家翟霖峰來談談他的看法。
翟霖峰
翟霖峰，1992年生，攝影收藏家、中國攝影史研究者，主要收藏並研究二十世紀中國攝影史重要攝影家的經典作品，從2014年購買第一件作品至今，收藏了劉旭滄、吳中行、金石聲、敖恩洪、薛子江、蔡俊三、吳印鹹、鄭景康、黃翔等攝影名家的代表作品及相關文獻。
對霖峰而言，入圈老照片收藏，可以說是偶然，也能說是必然。設計出身的他本身就對影像有濃厚的興趣，大學時與友人閒逛古玩市場時無意發現了一件1970年代有價值的老照片，以極低的價格購入。第一次的撿漏經歷和照片背後值得研究的歷史讓霖峰對老照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此進入了影像收藏圈。他坦言入行前兩年走了不少彎路，當時的收藏只知道購買老的照片，沒有一個清晰的收藏思路，也沒有看到太多經典的影像實物藏品，花費了很多時間精力財力，雖然收藏數量有了明顯的提升，但量變沒有出現質變的結果，有價值的藏品反而屈指可數。到北京工作後，通過不斷得參觀高質量的影像收藏展，查閱文獻資料，參與影像拍賣會，和影像收藏界的前輩學習和交流藏品，隨著這些經驗的積累，為他之後的影像收藏之路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
Q1. 您的收藏標準是什麼？ 對您來說，老照片的「價值」在哪裡呢？
霖峰：其實大多數人的收藏品類標準，都是建立在興趣之上，買自己喜歡的，我的影像收藏系統基本上是從藝術角度出發的二十世紀中國攝影史上名家名作及相關文獻的收藏。對我來說，影像收藏的本質是對攝影藝術、歷史和原作的傳承和保存，在國際市場上，對於早期藝術攝影原作的認可度也較高。
Q2. 老照片該如何「辨偽存真」呢？不知道是否有不開心的購買經驗？
霖峰：其實老照片的「辯偽存真」還是相對簡單的，因為時間的痕跡很難重制，例如影像的清晰度、相紙的質感，以及經過時間沈澱過後的物理變化，這些都是很容易分辨的，目前我遇到的造假大多是印刷品，但我收藏的基本上都是銀鹽照片，在質感上高下立判。除此之外，還需要從多個維度去辨別照片的「真偽」，這就需要涉獵足夠的歷史人文知識，透過攝影文獻、研究論文或是出版物來進一步判斷作品的狀態是否可信，這也是一個不斷學習和成長的過程。不開心的購買經歷在收藏中還是占有一定比例的，比如早年經驗不足，賣家線上發來的照片沒有立即確認，第二天意識到照片的重要性，極為珍貴，聯系賣家付款時照片卻已經售出了，所以說收藏非常考驗藏家預見性和判斷力，這背後需要大量的積累與付出。
Q3. 排除歷史和文化的因素，從構圖、視覺元素等角度分享2-3張您覺得具備「美感」的照片？
霖峰：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吳中行的 < 歸牧 >，1926年的夏天，他來到鎮江遊覽，在北固山下，一頭牧牛走進了他的視野，晚霧籠罩著夕陽，樹影搖曳，牧童晚歸，此景如夢如詩，畫面呈現朦朧美感的同時用剪影營造靜謐又深邃的氛圍，在我看到第一眼時就被深深吸引。這件作品入選了1926年英國國際攝影展覽，是中國攝影史上第一張獲得國際獎項的作品，發表在1957《中国摄影》第3期、1999《中國攝影》第4 期、《中國攝影史1840-1937》等出版物中。
另一件作品是薛子江的< 圓潤凈潔 >，這件作品是薛子江寄居鄉間時所攝，在沒有現代化燈具的情況下，他用一盞燈，一張床單，創作出了這幅層次豐富格調高雅的攝影作品，被攝主體也是取自農村常見的餐具和食物，內容很簡單，卻有一種純樸的質感，就像當時人的精神狀態，畫面中的被攝體（雞蛋、盤子）雖然都是白色，影調卻非常豐富，可見作者對於光線的把控，這件作品被收入在荷蘭攝影《焦點》雜志並獲得1949年舉辦的第九屆國際攝影藝術展覽會「阿姆斯特丹」公共金牌獎。
Q4. 能否分享一個你個人最喜歡或你覺得特別有故事的照片？
霖峰：王今甫、王瑞華拍攝的< 巧繡大地 > 是個不錯的例子，他們兩位當時在山東畫報社工作，被派至鄉下拍攝農田建設，創作了這幅作品，但他們當時並沒有得到畫報主編的認可，二人索性就將作品寄到中國攝影雜志編輯部，最終《巧繡大地》這幅作品刊登在了1961年《中國攝影藝術選集》1959-1960 封面，而且還引發了眾多攝影名家關於此作構圖的討論。
Q5.從您的經驗出發，您是如何看「影像拍賣」這件事呢？
霖峰：我參加拍賣會的目的，主要是學習並購入好的作品。拍賣會有時候會出現「撿漏」的情況，例如拍品起拍價不算高，加上當時參與的賣家可能不知道拍品的價值與重要性的話，也有可能以相對低的價格買到不錯的照片。此外，拍賣會上匯集了許多平日難得一見的珍貴影像藏品，即使買不到也能過手欣賞，這也是一個提高眼界和鑒賞能力的途徑。
Q6. 您覺得從事老照片收藏最辛苦的部份是什麼呢？
霖峰：對於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沒有辛苦而言，只是有些時候可能會相對困難，老照片收藏過程中，考證一張照片背後的信息，研究其歷史價值這些都需要查閱大量的資料，而且往往有時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卻是無果的。雖然得不到關於照片本身的更多信息，但有時會有意外收獲，這個還是蠻有趣的。
藝術中的價值遊戲:值得被凝視的影像
藝術其實是場價值遊戲，我們收藏作品，為的是作品背後的文化價值與符號意義。在影像收藏的深水中，與其追逐拍賣會上令人驚嘆的交易價格，不如翻開書，研讀每件作品背後獨特的故事並思考這件作品為何能出現在我們眼前？「價值」，一個看似朦朧、模糊的概念，說穿了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道理：任何能穿越歷史、給人無限啟發的東西，永遠經得起推敲，也值得被人類永遠凝視。
延伸閱讀
1. https://mp.weixin.qq.com/s/jKHL41bKNlizwVx_p1ZSiQ
2. https://mp.weixin.qq.com/s/YF96UZQXbgbqpI4tn-lRB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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