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中的文化濾鏡（下） 安塞爾．亞當斯-令人震撼的精細影像 【黑秀談藝】
上回我們聊到郎靜山攝影作品中雲霧對畫面起到的作用，從留白討論東方審美，這次我們將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出發，談談20世紀以風景攝影聞名世界的攝影師安塞爾．亞當斯作品中令人驚艷的精細影像，為何他認為攝影應該「清晰乾淨」？當時的時代背景又是什麼呢？
安塞爾．亞當斯 Ansel Adams
美國攝影家安塞爾．亞當斯 （Ansel Adams，1902-1984）以黑白風光攝影（landscape photography）享譽國際，長年拍攝美國西部風光，例如加利福尼亞內華達山脈中的約賽米蒂山谷，參與、組織F/64小組並提出著名的「影調分階控制系統」（也有人稱為區域曝光法），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攝影師之一。
影像，為何精細？
終其一生，安塞爾．亞當斯在追求影像純粹的道路上不遺餘力，他曾多次出入約賽米蒂山谷拍攝當地的溪流、瀑布、花崗岩與森林，除了構圖上的巧思外，畫面中精細的輪廓與細節亦是讓人在視覺上流連忘返的主要原因，這些清晰的影像背後深含著安塞爾．亞當斯對藝術的追求與對當時審美的反動-反對畫意攝影的藝術品味。
學語期的影像：畫意攝影
攝影誕生於19世紀，作為一種科學技術展現在世人面前，在視覺上，攝影傾向當時的繪畫品味，即所謂的畫意攝影（pictorialism）。畫意攝影指的是在風格上模仿繪畫的攝影作品，比如通過柔焦和棕色調照片。這種拍攝風格在1899年至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得到空前的繁榮，最早提出畫意攝影的人認為，照片應該關注美感，而非事實，而後畫意攝影除了強調美感，開始重視現實，但依然脫不開繪畫會攝影的影響，例如巴比松畫派的自然主義、印象主義、象徵主義皆在當時影響了影像的審美。
畫意攝影主導了攝影的藝術性，這樣的趨勢在20世紀初期發生改變，1902年攝影家阿爾弗雷德．史蒂格里茨（Alfred Stieglitz，1864-1946）在紐約國家俱樂部組織了一檔以攝影為主的展覽，三年後又與愛德華．斯肯泰（Edward Steichen，1979-1973）合辦了攝影分離派小畫廊，將攝影與繪畫、雕塑同台展出，標誌著攝影成為一門獨立的創作類別，攝影進入真正意義上的「藝術時代」。自此，攝影不再對繪畫亦步亦趨，轉而尋找自身之美。
20世紀開始，攝影進入了「本體」探索其，展開了基於攝影兩大特性的探索-原真性拷貝（記錄性）、時間切割性（時間性）的美學探究。前者的研究，促成了以攝影精細刻畫能力為基礎的「直接攝影」思想;後者的研究，促成了以「決定性瞬間」為基礎的抓拍攝美學。
趙剛 《 世界攝影美學簡史 》
亞當斯的藝術群體：F/64 與直接攝影
史蒂格里茨剝離攝影與繪畫的關係，攝影家們開始尋找真正屬於攝影的藝術語言，帶著這樣的動機，安瑟爾．亞當斯與七位常駐舊金山的攝影共同創立了「F/64小組」藝術群體，其中包含了愛德華．偉斯頓（Edward Weston）、伊莫金．坎寧安（Imogen Cunningham）、威拉德．范．戴克（Willard Van Dyke）等人組成。F/64之名源自於大畫幅相機中的F/64光圈，他（她）們所倡導的理念用最小的光圈拍攝出最大畫面的景深，畫面力求「清晰純淨」，即高銳度的影像，這與20世紀早期流行以柔焦著稱的「畫意攝影」形成完全不同的藝術風格。F/64小組拍攝主題多為美國地貌、自然和鄉村生活，採用光面相紙，展現清晰有力、質感鮮明的影像。
許多人將F/64小組與「直接攝影」合併討論，直接攝影（Straight photography亦有人譯為如實攝影或用Pure Photography 純攝影、純粹攝影指代）一詞出現於美國藝術評論家 Carl Sadakichi Hartmann，意為直接利用攝影自身能力進行的藝術表現，核心部分為：相機、鏡頭、感光乳劑，透過這三個角度的探索，攝影的表現語言更加獨立自主。
安塞爾．亞當斯的影像分階控制系統
為了增加視覺語言的豐富性，安塞爾．亞當斯提出著名Zone System，根據影像評論人吳嘉寶的研究，應稱為「影調分階控制系統」（亦有人稱其為區域曝光系統），區域曝光法的概念為將黑白照片色調或灰階分成數個區域，零為最黑、十為最白，憑藉著這個觀念，拍攝者可以預測成像效果，在按下快門前構思曝光
中西之差，藝術之同
對於自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受和看法，如寫字，同一個字，因個性、習慣與偏好，寫出來的字帶有作者的「氣息」，這就是風格。同為山水，郎靜山與安塞爾．亞當斯選擇用完全不同的角度去詮釋，郎靜山用集錦攝影將多個影像並置在同一個畫面中，創造出如水墨畫般的美感;安塞爾．亞當斯用光圈、區域曝光法力求影像清晰純淨的視覺效果，他們的起心動念非常單純：攝影，是否有更多可能？兩者並無高低，他們都為當時的攝影藝術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延伸閱讀
史蒂芬．法辛、楊凌峰譯，藝術通史，中央編譯出版社
內奧米．羅森拉姆、包甦、田彩霞、吳曉凌譯，世界攝影史，中國攝影出版社
趙剛，世界攝影美學簡史，中國攝影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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